下雨
@一根腿毛 崩溃了,拉灯,我选择记账
111个字,我的诚意
七夕快乐咯咯咯大家好我是lp的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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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格拉斯的世界里每天都在下雨。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夜里根本无法安稳的入眠。清晨熹微的阳光,鸟儿欢快的鸣叫——甚至是翻个身子头发和布料摩擦间的响动,都能轻易的搅碎他短暂脆弱的梦境。
他的心理医生为他推荐了好几款助眠的app,并根据他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上面明确指出,不要超过12点睡觉,睡前一杯温热的牛奶,有条件最好戴一副眼罩。
可是他觉得,这些挣扎还不如一个人彻夜的拥抱来得有效。回去该在床榻上辗转还是得辗转,往往是刚刚感受到困意,又突然因为一些细微的响动而惊醒,一个个夜晚折腾过去,莱格拉斯的神经已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医生告诉他,梦的潜意识是一面反映现实的镜子,他现实里的生活糟糕透顶,从内心里渴求着安宁却又不能成真,那些纷扰的雨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糟糕透顶。
莱格拉斯不知道这位心理医生是从什么来得出这个结论的,只觉得莫名的火大,所以他在会诊室里,把医生的陶瓷咖啡杯横扫到了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回去之后他依旧时寐时醒,在那间充满了回忆的蓝色大房子里。没有人没有光线,整个空间都被挤压成一个个孤独的密封方块,世界与这些方块彻底隔绝,而他正在被卷入一场雨水浇灌的巨大洪荒。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只剩下各式各样的雨声。有车轮碾过水洼的雨,有寺庙廊檐滴落的雨,有俄勒冈沿海的热带雨林,还有夹杂了隆隆雷声的夏季骤雨。这一场场雨就像镜廊里映出的镜像,在他的梦里反复叠加,无比相似,逐渐筑成了一个只有臆想的迷宫。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西雅图的雨季来得急促且漫长。
莱格拉斯搬了个新家,位居市中心最廉价的街区,并且亲自去ar采购了白色的窗帘,草绿色的地毯,鹅黄色的桌布。这些配色统统遵循着与那个人分手前的审美爱好。等他费力的把诸如餐桌之类的家具搬到他的新家里时,夜已垂暮。
小公寓有一扇白色的落地窗,正对着西雅图令人着迷的夜景。有光照进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城市的灯红酒绿覆盖了夜幕微弱的星光,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色彩斑斓的光晕。
这一切令他感觉很安全。
这是唯独喧哗的大城市才能给予的安全感。道路上的人们亲密且疏远,摩肩叠背熙熙攘攘,保留各自的隐私却又切息相关。莱格拉斯享受着这份孤独,绝非冰冷的郊区所能替代的。
黑暗里他没有开灯。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数字跳到了0点。
惨淡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莱格拉斯想了想,翻开手机的通讯录,给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接起来。那边似乎带着久别重逢的急躁,却努力强装着镇定。
“莱格拉斯?”男人低唤着他的名字。
“晚上好。”莱格拉斯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你在哪里?我找你很久,也打不通你的电话。”
透过微弱的信号他闻到了海水的气味。淡淡的,潮湿的质感,仔细听还有有海鸥的鸣叫声。就像小时候捧着的海螺壳,那边的呼吸声是暮落的大海,而他扮演的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莱格拉斯的眼里映着窗外灯火的光。
“我路过一片巨大的麦田,它有着一层一层金黄色的麦浪,还有被太阳炙烤的那种暖洋洋的香气,就像看不见尽头的海洋那样。”
“这里黎明时是很光明的颜色,白宝石一样纯粹又美好。日落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天边的云都被烧成了火红色的羊毛,摇摇欲坠的悬在地平线周围,连麦子上也有一层昏黄的阴影。这可一点都不令人冷静。所有的颜色都被上帝粗暴的被揉在了一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晃着脚,看着这幅神奇的油画。这里的一切都很奇妙,我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小王子,迫切的觉得我需要点什么,一首安眠曲,一杯清凉的水,一片绿荫,或者是一个人。也许,应该有个国王坐在我的身边,他戴着高高的王冠……”
“你的国王在哪?”
“他可能在小王子没去过的星球上,怀里抱着他的小玫瑰花正在欣赏真正的海。”莱格拉斯低低的笑出声音,在这边抽了抽鼻子,听上去惨兮兮的。“我是不是很可怜啊?”他笑着问。
他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悲伤。仿佛全世界生灵的孤独感都汇聚到了莱格拉斯的心口之上,绞碎了他的内脏——行走在冰原上狼的孤独,云间老鹰的孤独,森林里灰熊的孤独,深海虎鲸的孤独……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蠢爆了。莱格拉斯痛恨着这种被操纵的无能为力,更痛恨着不自量力,因为他还是拨通了这通电话。这意味着妥协,意味着不公,意味着自己的“糟糕透顶”……就像那个被打碎的咖啡杯。
“如果你想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
“我一点都不想驯服你。你是一个混蛋,我死也不会承认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过一会儿,他又对着话筒说。
“但是你要对小王子负责,永远的负责。”
“那我驯服你了吗?”那边问。
莱格拉斯没有回答他。这里别提日落,连星光都寥寥无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顺着窗外的光铺洒在木地板上,再延伸到尽头的黑暗里渐渐沉埋。
“瑟兰迪尔,”他喊那个人的名字。“你走了四十七天了。”
像是旧房间里积攒回忆的尘土,提起这个名字就撩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炽热的风。莱格拉斯尝试努力呼吸,把不该有的思绪统统压了回去,尽力调整着自己过快的心跳频率。
“我离开了那里,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那边长久的安静了下来。
深夜。一个鼓噪而明亮的晚上,在莱格拉斯的新公寓里,他静静地坐在由硬纸箱、窗帘堆起来的杂物上,极力克制着胸腔里即将覆水般的磅礴情感。他不自觉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声的说着,告诉了离别第四十七天、另一岸的那个人:
“我睡不着。我很想你。”
今晚莱格拉斯蜷在一堆柔软的布料里入睡,安稳的做了个梦。梦里依然雨声纷纷,像一片只会涨潮的黑暗大海,又像是镇定浩荡的午夜松涛。
哗啦哗啦。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这是他们分开之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地点在莱格拉斯打工的咖啡厅,发生的场景似乎不如他先前设想的那样令人悲伤。喔,如果管单方面的恋情终结叫失恋的话。瑟兰迪尔坐在他的对面,风尘仆仆好像赶了很久的路,眼睛往下是两个颜色很淡的黑眼圈,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疲惫。
“你说。”他连服务员的制服都没来得及换,低头忙着在口袋里翻找烟盒。
瑟兰迪尔不动声色的表达了对他行为的厌恶,眉与眉之间拧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壑。“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他问。
“我们分手之后。”
莱格拉斯没有理会瑟兰迪尔的不满,兀自摸出打火机,并且在瑟兰迪尔的注视下悠然自得的点燃了夹在手指里的香烟。廉价的烟草气息从他的嘴里呼出来,扑在了瑟兰迪尔昂贵的衬衫前襟上。瑟兰迪尔的眉毛皱了又皱,最后才无奈的舒展开。
“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瑟兰迪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一句每一个人渣谈判必说的开场白,自顾自的说着。“我觉得我们早就该说清楚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忙不迭的连夜跑到外地去,恨不得逃得远远的。莱格拉斯盯着他面前丝毫未动的便宜咖啡想,如果他是个女人,一定要顶着大肚子去他的公司门口讹他一笔赡养费。再不济可以把消息卖给金融杂志社,密林公司ceo与其亲生子乱伦曝光……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光是想想瑟兰迪尔寡言淡语的脸上燃起怒火的情形,都能让莱格拉斯的幼稚心理稍微平衡一点。
“那个晚上是我不对。”
所以你着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吗。
“我不该对你抱有这样的心绪,这一切是不合情、也是不合理的。”
床都上过了现在以被害人的嘴脸说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晚?何况失身的还是我。
“我欠你一句抱歉。”
那我也要说声抱歉因为我、并、不、稀、罕。
“你在听吗,莱格拉斯?”
“啊?是的,我在听。”莱格拉斯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正在认真思考如果现在在工作场合闹事会不会被开除这件事,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想把桌上这杯掺了水的咖啡顺着瑟兰迪尔的头浇下去。“没了吗?”他撑着下巴,眼睛笑得弯弯的,假装认真的看着瑟兰迪尔。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以说出来。”从头至尾瑟兰迪尔的眉头都没舒展开过,看着莱格拉斯的眼神就好像在路旁偶遇已经被自己遗弃了的小狗。“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朋友……一个谈心的伙伴,我们从来都没有认真的谈过。”
“我可没有您这么金贵的朋友。”他咬重了[金贵]的读音,顺便斜着眼鄙视了一把瑟兰迪尔价格不菲的衬衫。
“你是我的儿子……”瑟兰迪尔的语气渐渐压低了下去,有些不对劲。
“Daddy?”这次莱格拉斯飞快的接了话,故意喊得甜甜的,表情却像个十足的小混蛋。
“莱格拉斯!”瑟兰迪尔没忍住低沉的咆哮出声。
“听着,我想我们现在都需要冷静一会。”莱格拉斯在他失态之前开口打断了他,没给他迁怒于自己的任何机会,又吸了一口手指里的烟。“那天给你打电话完全就是我的心血来潮。我没有计较后果会这么严重,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道歉。我很抱歉,DAD。”
他的语气的真挚极了。莱格拉斯认真的直视着男人淡蓝色的双眼,那里平静无澜,难以揣测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他想要寻找的玫瑰花。所以他决定放弃这段痛苦的旅行,就像国王放弃了王子,王子放弃了狐狸,然后回到属于彼此的位置上各司其职。但瑟兰迪尔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听懂了莱格拉斯话里的妥协,作势就要来抓住他的手。
“跟我回去。”
“回去干嘛?”
“回到家里去。”
“得了吧……”
“你必须跟我回去,”瑟兰迪尔重新坐了下来,冷静的外表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语气却是万分笃定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没有什么是需要理由的。”
“我从来就不是个令你满意的儿子。”瑟兰迪尔的专断令莱格拉斯非常的不适,尤其是my son这个字眼……这个字眼!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从我出生以来,我只会给你制造无止境的麻烦,一次一次的惹恼你,再去要求你的原谅……现在我做了这么糟糕,糟糕的事,我引诱了我的父亲,我们发生了关系,我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回到那个难堪的位置上……你知道我们的事没那么简单,瑟兰迪尔。那个地方只会成为我的囚笼。”
当莱格拉斯把这些压抑已久的话统统说出口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且坚强。脆弱是因为他彻底剥开了桀骜不羁的外皮,把这个内里一塌糊涂的莱格拉斯展现在他最爱的人的面前。而坚强,他感觉所发生的一切让自己更加的完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面前纹丝未动的咖啡灌了小半杯喝下去。醇苦的味感令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也好受了不少。时隔这么久,他想他终于能直面自己被抛弃的这个既定事实了。
回应他的是瑟兰迪尔的沉默。他的嘴唇一直在颤抖,似乎是想辩解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说。莱格拉斯决定不管不顾他的国王的感受,现在,所有,由他作主。
“我有精神病,我想我们得保持适当的距离。”他撒了谎,尽量做到轻描淡写的陈述这件事情,顿了顿又继续说:“拿的是你给我的信用卡,刷了请心理医生的费用。”
以及一个崭新的咖啡杯。
“你没有跟我说过,”瑟兰迪尔良久发声,他才不在乎后面一句实诚的坦白,迫切的看着他:“严重吗?”
“好像就是那样。”
他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看着咖啡屋外的街景,高楼大厦之间小小的天空空隙,层层漆黑的雨云里,那里窥不见太阳的身影。
天空像是要下雨。
“那里或许是你的囚笼……”瑟兰迪尔缓缓的开口,看得出来,他在小心的学习如何组织温和的语言。“我们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不是吗?我可以包容你,给你一切你想要的,跑车,名贵的衣服,自由的时间……你看看你现在,住着廉价的公寓,同时做着两份兼职,这里的生活绝对不是你想要的,对吗?”
“像以前一样,跟我回去吧。”
从锋利平整的眉尾,流露出恃才傲物般神情的眼帘,到傲慢苍白的唇角。瑟兰迪尔像是掌握大权的冷漠神明,抬着线条完美的下巴向他抛出橄榄枝,势在必得的等着莱格拉斯开口应允他丰沃的要求。
莱格拉斯自知他对这段感情并不保留永存想象的权利。所以他干净利落的回复了瑟兰迪尔一个字:“滚。”
但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就此结束。
瑟兰迪尔一直在原位上等着他,等到莱格拉斯换完班,他尾随着莱格拉斯来到灰色的人行道上,还未被雨水冲刷的街道里。天越来越黑,云也越压越深,他们一前一后的相继走在冰冷的街道上,周身泛着大雨前特有的翠柏干燥的香气。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等到莱格拉斯玩够了这个幼稚的游戏,忍无可忍的转过去对着瑟兰迪尔吼道。这个人气场太过强大,尽管他已经尽力做到安安静静地跟在莱格拉斯身后,可还是让他感觉像是被一团电闪雷鸣的雨云跟了一路。
看见他回头瑟兰迪尔快步走了上来,站在他左手边靠后的位置,彼此间距相隔不过十公分。莱格拉斯转回去不想看他,一昧的死死的盯着对面街口的信号灯,啪——颜色从绿色跳到了红色。
手指间的香烟抖落了一些灰。
“我为我刚才的失言道歉。”这可真是稀奇,莱格拉斯想。瑟兰迪尔这么傲慢的人,今天是他的第几次道歉了?“莱格拉斯,听我说完。”
“我听着。”他心不在焉的抬头望了一下,这个天好像真快坚持不住的样子,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往能避雨的地方跑。
“我可能没有很好的表述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回去,站在我的角度上。”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因为莱格拉斯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些煽情的话,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雨。天空已经开始滴落大滴大滴的雨,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成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可瑟兰迪尔似乎并不打算离开。“那天我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我需要时间去理清我们的关系。你说是你引诱的我,我不想要你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这过去的一个月只能让我们互相折磨,我很想念你,如果你的病让你痛苦,那就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会照顾你,保护你,和以前一样。”
“我需要你……莱格拉斯。”
话很动听,但这仍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大雨如期而至,疯狂的浇熄了莱格拉斯的热情与指尖燃着的香烟。隔着细密的雨幕冷漠的望着瑟兰迪尔,他的高级西装全部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地像是一尊漆黑的雕像,目光灼灼却未曾在他身上移动分毫。
莱格拉斯站住不动,想是好像理解了一些瑟兰迪尔的话了。他的意思是他想要他回去,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而是和莱格拉斯平等的,以瑟兰迪尔的身份央求他。他兴许是明白了莱格拉斯发火的原因,并且也尝试着努力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惜莱格拉斯已经不需要了。
于是他在瑟兰迪尔困惑的眼神里讥讽的笑出声来。“说完了?”等他笑够了,假装伸手去揩掉笑出来的眼泪,又换了一副轻浮的样子面对他的父亲:“说完了,现在去停车场取你的车,赶紧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里。”
瑟兰迪尔欲言又止。“我没有开车来。”他缓缓的说。
莱格拉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百毒不侵的模样:“哦,所以你是想跟着我回去吗?”
“……”
“我的家可不如您的大房子。床也很小,刚好够睡我一个。”
“去你家。”男人一副不容莱格拉斯置喙的决断表情,伸手想拉他,被莱格拉斯打开了。
“怎么,还想睡我?”
“莱格拉斯……”瑟兰迪尔听上去有些慍怒。他暗自得意的想,这次终于可以成功的激怒他,于是他接着往下说:“好吧好吧。既然你意犹未尽,那来我家里,随你做到喜欢,我会努力的配合你,直到你厌烦为……”
他轻佻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不得不退后两步在雨里摇摇晃晃的站定,瞪大了眼睛。
瑟兰迪尔仍旧站在原地,手指的关节惨惨的发白。
“……这一拳,也仅代表我个人。”
瑟兰迪尔的手在发抖。分明挨了这一拳的是莱格拉斯,脸色苍白得却像个受害者一样。
莱格拉斯眼里的不可置信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他摸了一把,果然还是磕破了。淡淡的甜腥味道在他嘴里漫开。瑟兰迪尔站在一旁光看着,挥向他的拳头沮丧的垂了下来,举止十分尴尬,表情却是满眼的心疼。“嘿,又不是你娇气的小男孩……”他讪笑,用袖口擦了擦伤口的地方,尝试着转移一下话题。“再不走雨要更大了。”
瑟兰迪尔绕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像是要揉碎他的骨头。
莱格拉斯啐了一口血咽回肚子里:“你是个混蛋。”
“我知道。”同样在淋着雨的瑟兰迪尔金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分不清表情是喜是悲还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离我远一点。”他最后的一句话更像是祈求,告饶。“离我远一点……求你了。”
这些纷扰的雨声时时阵歇,仿若他另一场白昼荒诞的梦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眼尾滴落,整个身子如浸在深海里一般瑟瑟发抖。
我没你那么强大的心脏,所以不要这么靠近我……
“还疼吗?”
最终莱格拉斯还是把瑟兰迪尔带回了家里。他的嘴角乌青,血迹早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瑟兰迪尔犹豫的探过来询问他。虽然他看上去也狼狈极了,整个人像是从海滩里捞出来的一团海带,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威风凛凛的国王。他应该找瓶碘酒,最少能给莱格拉斯磕破的伤口消消毒,可他站在狭窄的门厅里无所适从踟蹰着该不该踏进来的样子十分可笑,甚至还称得上滑稽。
莱格拉斯丢给他一块温暖的毛巾,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直接踩进来。瑟兰迪尔照做了。他看见莱格拉斯正在躬着身子翻找着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翻什么?”
“创口贴。”他头也不抬。“我疼。”
“你准备贴在哪?”
“嘴——”他想了想,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这么说的不合理,转过头来瞪了瑟兰迪尔一眼。
瑟兰迪尔扫视了一眼放在门廊的柜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心里一阵阵苦楚。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莱格拉斯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看见瑟兰迪尔神色复杂的打量着他的药。“哦,差不多你走后一个星期吧。”
“安眠药?”他拾起一个蓝色包装的药瓶晃了晃,里面已经空了大半。
“偶尔撑不住了会吃点。”莱格拉斯起身去抢他手里的药瓶,这个行为对他而言粗鲁极了,像是扒窃了他的隐私肆意地展示,令他没由来的火大:“别看了,擦干净等雨停赶紧离开这里。”
瑟兰迪尔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一种很痛苦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任性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痛苦。”黑暗里他这么说道。
又是道歉。
莱格拉斯苦笑了一下,配合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个瑟兰迪尔的道歉,很有可能他已经提前预支完了未来几十年里瑟兰迪尔的愧疚心了。“你要换掉衣服吗?我这里有烘干机。”莱格拉斯岔开了这个话题,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竖领的棉质卫衣,当着瑟兰迪尔的面开始脱身上湿漉漉的衣物,然后把衣服揉成一团丢进烘干机里,拿出吹风机决定先把头发吹干。
屋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
他胡乱的用毛巾揉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瑟兰迪尔在一旁替他举着吹风机,时不时也帮他揉一下。尽管他也好不到哪去——他昂贵的定制西装全被雨水浇了个透,裤脚正在淅沥沥的滴着水,每走一步都会在木地板上淌出长长的水渍。
“……头发……帮我一下。”
他背对着瑟兰迪尔,弯着脖子将湿润的头发顺到两旁,露出小麦色的后颈皮肤以及隐埋在发丝里若隐若现的脊椎流线。
“Dad?”
等了一两分钟,没有预料之中的瑟兰迪尔帮他束起长发,他喊了一声这个称呼。随即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轻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后颈,再飞快的分开。
凉凉的,好像刚才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但后果却是浓烈的,滚烫的,又像是掺杂了泥浆。
莱格拉斯感到有细小的电流窜过他硬朗的颈椎,直至到达心脏,每一根骨头都因为这带着水汽的含混的吻而噼啪作响。
他惊愕的瞪大了眼,不敢回头去看瑟兰迪尔。被雨水打湿的金发如暗涌奔流,瑟兰迪尔从后面环住莱格拉斯,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给了他一个拥抱。
瑟兰迪尔不善亲昵,他不会主动的靠近莱格拉斯分毫。或许是临别的伤感击碎了他莫名的自尊,又或者是滂沱的骤雨让他感觉到了冷。此时他抱着莱格拉斯,轻轻颤抖着,那总是冷淡刻薄的嘴唇说着他听不懂的情话。
他对莱格拉斯说,“我会想你的。”
他对莱格拉斯说,“我很快就会来找到你。”
他说,声线带着悱恻的嘶哑。
“我爱你。”
灯明晃晃的在他们头顶闪了又闪。
瑟兰迪尔厮磨着他的耳鬓,落下一个个质地温润的吻,谨慎小心像触碰一件珍宝。他的鼻息呼在莱格拉斯的颈侧,温度源源不断的透过这个脆弱的拥抱和吻传进莱格拉斯的身体里。
这份渗着潮湿的暖意让他突然觉得,下雨好像也没那么糟。
我们在悲伤时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存在。
我们在热爱世界时便生活在这世界上。
莱格拉斯到最后也没有再搬回那个蓝房子,因为瑟兰迪尔在又一个四十七天之后搬进了他的小公寓里。
他们在电梯间前相拥着接吻,国王的行李箱掉到了地上,手正揽着莱格拉斯的腰。
并且做爱。在白色的落地窗、草绿色的地毯、任何可能的地方。莱格拉斯垂着眼睛,嘴唇微张,衣衫不整的任由瑟兰迪尔顶开着他的下身进入再抽离。他激动的呜咽着,两腿之前濡湿一片,像经历了一整个漫长的雨季。
就在他被瑟兰迪尔摁在床上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莱格拉斯的目光虚浮地越过他的肩膀,瞥着雪白的天花板晕乎乎的算计着得失:他折腾了这么好些天,打碎了一个咖啡杯,嗑破了嘴,还差点淋成智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幸结局比较完满,身体也还能接受,心里多少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他的国王并没有放弃他。
而这就是唯一的结局。
那天之后,他再也不曾失眠。